你不打算考司考呀?
不考。
考一下保底也好啊,你不覺得可惜嗎?
上星期在地鐵上,好朋友這么問我來著。想當(dāng)初,我死活要讀研,甚至一度立志做學(xué)術(shù),但現(xiàn)在,放棄的時候,竟也沒覺得有多少可惜。因?yàn)楹苊鞔_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所以無所謂保不保底。不需要什么備胎啊,保底什么的東西,干脆一點(diǎn),沒什么不好。想要的東西,我自然不會輕易放棄,而不要的東西,再好我也不要。
我的朋友談到我的時候,會搖搖頭嘆息,她呀,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,一天一個樣。同學(xué)在食堂一坐下就跟我說,我覺得你是從外星來的,不是我們這個星球的。我也會難過,我害怕跟大家不一樣。小的時候,初秋冷我要穿長袖,媽媽愣是不肯。她說,你看街上的人都沒幾個穿長袖的,你穿什么穿?所以從小我總是懷疑自己,害怕自己跟別人不一樣的想法和興趣,因?yàn)椋遗鹿陋?dú)。
從小就有一種蝕骨的孤獨(dú)和深刻的絕望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。童年最深刻的記憶就是,臺風(fēng)天,外面雷雨大作,一個人在家。我會把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,把電視機(jī)開得很大聲,然后抱膝蜷縮在房間的角落里。雖然電視的聲音很大,但好像還是蓋不過外面的雷聲,家里很亮,但再亮也照不亮窗外的黑夜。總覺得,黑暗里有一種怪獸,它會吞沒所有的東西,包括我小小的身軀。這只怪獸埋進(jìn)了童年的夢里,并在長大后經(jīng)常在夢里把我叫醒。
我害怕這種虛無,這種把人的存在吞滅的虛無。我害怕自己成為一個空虛的符號,害怕成為一個飄渺的影子。但不幸的是,這恰恰就是人生的真相。成長的痛苦就是你一步步撥開那個怪獸的面紗,然后發(fā)現(xiàn),它既是你如影隨形的鬼魅,卻也是你驟然離去的入殮師。所以我不斷地跑,不斷地逃,想要逃離它,逃離那個恐怖的夢。
一直想逃離的東西,總是逃不掉,一直想得到的東西,卻也總是得不到。每個人都是一個西西弗斯,在命運(yùn)的孤島上,進(jìn)行著一場終將失敗的戰(zhàn)役。從小就知道這世上最傷人的東西就是愛,這點(diǎn)讓我過早的絕望。但后來我發(fā)現(xiàn),最毒的藥是它,最好的解藥也是它。人是一種多么可憐的動物啊,最能依靠的東西竟只是這種最不可靠的東西。
所以,我漸漸知道要怎么活下去,要怎樣活下去。是的,我是任性。我不僅打算任性一陣子,而且打算任性一輩子。愚蠢是我的保護(hù)盾,幼稚是我的護(hù)身符。
我在夢里療傷,然后再從夢里驚醒。我在一個沒有黎明的黑暗里守候著,安靜地呼和吸。我知道這個黑暗是沒有盡頭的,也知道守候的黎明是不會來的,但是我仍然會等,絕望地等著,或許等到某一天,我也就不再需要黎明了。
未來的路,越來越清晰了。沒錢就沒錢唄,早死就早死吧,孤獨(dú)就孤獨(dú)唄。我會勇敢地,堅(jiān)定地,孤獨(dú)地走下去的!如果這是命,我認(rèn)了。